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落在太湖的红嘴鸥

发布日期:2025-01-22 10:40:41
来源:解放日报
责任编辑:陈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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核心提示:冬日里的鼋头渚,原本孤寂,怎么也没想到,因为红嘴鸥的到来,日子忽然变得欢腾起来。

  一

  冬日里的鼋头渚,原本孤寂,怎么也没想到,因为红嘴鸥的到来,日子忽然变得欢腾起来。我站在轮船下舱,仰着脖子,头顶尽是红嘴鸥饱满而洁白如雪的腹部。傍晚的落日染红太湖湖面,数不尽的红嘴鸥在夕阳中飞渡。它们披着霞光,铺天盖地,尾随在船后,像神话里的大鸟。阴郁的天气,晦暗的冬色,在它们身上留不下任何痕迹。

  碧波万顷的太湖水,像一个浅灰色的巨大碟子。一百、两百、三百,我算不出有多少只红嘴鸥,只知道它们来自遥远的极寒地区。它们飞行能力超强,它们不畏风雨,从俄罗斯的贝加尔湖、蒙古国乌布苏湖或新疆的博斯腾湖起飞,一天飞行150公里,不断往南寻找温暖湿润的天地。

  在漫长的旅途中,它们一直与风周旋。最终它们驾驭了风,丝滑而毫不费力地在风里翱翔。我站在船尾,它们像一架架平稳匀速的飞行器,纹丝不动地悬停在我的头顶。

  2014年,历经近万公里飞行的红嘴鸥,忽然落在无锡鼋头渚的湖面上,此后每年11月到3月,都能看到它们停泊在此的身影。

  我在《中国鸟类观察手册》中查看红嘴鸥在中国的分布,除了西北广袤的沙漠与干旱地,从东北齐齐哈尔的湿地到西北部的天山以西,处处都有它们飞行的足迹。越冬时节,它们还会停留在大陆东部以及北纬32度以南的湖泊、湿地和沿海,甚至一路南迁至菲律宾等东南亚地区。

  一只红嘴鸥在天空,以轮船同等速度飞行,它展翅在空中,身如棒槌,眼神一直在四处张望。

  为了追上游船,这些红嘴鸥不得不逆风飞行。它们轻盈机敏,像训练有素的运动员,能够快速、准确地接住游客从轮船上抛出来的小块面包。它们衔了面包就立即飞远,吃完了又飞回。有时面包落在水面,它们便展现出高超的捕猎技术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,将面包从水面叼起。

  这些红嘴鸥“啊啊啊”粗哑地鸣叫着,叫声里有大海的野性。它们叽叽哇哇,成群结队,仿佛在催促同伴:快一点,跟上!这里新来了一船游客,都是食物!

  我很难用文字描述它们的语言。每种鸟都有自己与众不同的语言体系。一个叫“懂鸟”的小程序,除了通过图片识别鸟的种类,还能通过鸟的鸣叫进行鸟类区分。鸟的祖先早已将基因密码写进声声鸣唱中,就像人类的虹膜,独一无二。

  世界上有多少种鸟,就有多少种鸟的语言。每一种鸟都是一种音符的发源地。云雀的叫声如阳光在歌唱,红嘴鸥带来了海浪翻滚波涛的声音,杜鹃是深山隐士吹奏起一声声长哨,画眉鸟是古寺的晚风吹动了檐角的风铃……

  我时常在想,如果人类之中能够诞生一个了不起的生物学家兼语言学家,可以听懂鸟的语言,能够将这些鸟鸣翻译成文字,这世界将诞生许多优美的诗篇。一阵阵清脆的鸣啼,是一句句押韵的短诗,像《诗经》里的《蒹葭》,像曹操的《短歌行》。

  江南的冬天还是太冷。我忙着拍照,双手被疾行的寒风吹得颤抖。上舱游客抛出的面包,没被红嘴鸥接住,纷纷落到我头上。我曾在大连喂过海鸥,那种海鸥体形更大,它们甚至能迅捷无比地接住我抛出的火腿肠。

  二

  多年前,我在云南省博物馆买过一个红嘴鸥玩偶,红色的嘴,蛋形的白色身体,两条赤红的细腿,样子有些抽象。那是昆明的夏天,天气依然凉爽,街头三角梅舒展着红色、白色的苞片。但是没有红嘴鸥。

  一年年想去昆明看红嘴鸥,没想到,竟有一批落在了无锡鼋头渚。年轻人提着大袋小袋的面包,一涌入船舱,就拼命往船边的栏杆处挤,抢占最佳观鸟位置。一年比一年多的红嘴鸥,跟在载满游客的游轮后面,等着游客将面包投掷到天空。大理网友调侃,怪不得大理的红嘴鸥越来越少,怕是在无锡被喂饱了、不愿继续往南飞了。

  无锡,也许是它们漫长旅行的中途休息站,但能在长三角看到它们,让我倍感荣幸。它们愿意在一个新的落脚点停留,至少说明,它们给人类交出了新一份的信赖。

  这些红嘴鸥的到来,让我愈发感受到,地球并不是人类的地球,是万物的地球。从宇宙的维度看地球,人与鸟,皆平等,皆是大自然的组成。

  但与两条腿的人类相比,能驾驭风的鸟儿,要比人类拥有更多的自由。一棵树太依赖于土地,它们纵使长得再高,目之所及仍是有限。但是一只鸟,可以从北半球飞到南半球,又可以从南半球飞回北半球,它们看见的风景,比地球上的人类看到的还要多。

  做一只飞翔的鸟,可以从黑龙江的白桦林起飞,一直飞到南方钻石海般的湖泊,中途若是遇见好风景,便停歇下来,安逸地游弋在芦苇丛中。

  轮船渐渐向岸边靠拢。湖水变浅,轮船底下翻滚出浑浊的泥沙,红嘴鸥不再追随。一整个白天的大喊大叫终于停歇。它们落在水中,洁白如鸽,有人叫它们“水鸽子”。它们像婴儿躺在摇篮,梦境般随着起伏的湖水一拱一拱,轻盈得没有一丝重量。

  只是,没有停歇多久,这些红嘴鸥又开始上路,像无数个白点,汇成一条银河,追逐着另一艘起航的游船——一趟趟,好似与轮船有着牵扯不断的宿命。它们又开始叫嚣不歇,声音像被螺旋桨搅动起来的湖水波纹,震颤出涟漪。

  黄昏无法阻止般地来临,红灿灿的夕阳,向山背坠去的同时,也收走了湖水和大地的色彩。我登上码头,天地一片灰白,红嘴鸥隐没在灰白里。

  我想,明年我还要再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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