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石龛擎古木,山谷卧青牛。半夜朝风起,长年涧水流。”南宋诗人张同之这首五言绝句,描绘的是天柱山脚下山谷流泉的风雅景致。
作为全国重点文保单位、国家4A级旅游景区,山谷流泉文化园内至今保存有唐、宋、元、明、清和近现代多幅石刻作品,王安石、苏东坡、黄庭坚等名家的题刻尤为珍贵。
安徽境内名山大川众多,黄山、九华山、齐云山、天柱山、大别山……各有精彩。如果说黄山是以自然景观享誉全球,那么天柱山便是以人文景观闻名于世。
春秋时,这里便是皖国封地,天柱山又名皖山,是安徽的源头山。公元前106年,汉武帝登礼天柱山,赐封“南岳”称号。隋开皇九年,炀帝扩疆,改称湖南衡山为南岳,天柱山被尊称为“古南岳”。
天柱山一带的最早石刻,应该是汉武帝刘彻登礼天柱山时,在广教寺旁的井阑上刻下的“汉灵帝建宁元年”字样,可惜早无踪迹。古书上还有记载,南北朝时这里曾有一处刻有“鹤止处”的石碑,如今也遍寻不着。但山谷流泉留下了200多处石刻作品,从唐至今从未断代,其中还不乏很多书法名作。
“山谷流泉”这四个字,既有石的硬朗,亦有水的灵动。一走进文化园,跨过西林桥,踏过明代安庆知府胡缵宗写下的“横空”石碑,便如潜入一片绿的汪洋。林间小径步徐徐,人声车鸣瞬消音,岗峦间清泉沿石壁潺潺而下,绿树与闲草相伴清幽。
漫步在这片颇有灵气的山谷,仿若穿越进一幅宋代古画之中。那些奇石、杂木、流泉都隐在云深处,天愈蓝,显得山谷愈加葳蕤,刻于悬崖峭壁上的诗文格外醒目。时值正午,却毫无暑气,三五游客或坐或卧于树荫下的巨石上,饱览环围山色,感受丰沛地气,突然间明白,为什么余秋雨写道:“我曾惊奇地发现,中国古代许多大文豪、大诗人都曾希望在天柱山(潜山)安家。”
说起天柱山的头号“粉丝”,一定是王安石。900多年前的一天,王安石任舒州通判,自潜山去太湖,路过天柱山下山谷乾元寺,夜宿寺中,听说寺边小溪边的石牛洞石壁上刻有唐代李翱的书法,便与弟弟王安国等人举火夜游,“坐石听泉久之”。不久王安石写下《题舒州山谷寺石牛洞泉穴》一诗:“水泠泠而北出,山靡靡以旁围。欲穷源而不得,竟怅望以空归。”后来,他到京城做宰相,又将原诗改成“水无心而宛转,山有色而环围。穷幽深而不尽,坐石上以忘归”。命人刻在石牛古洞石壁上,落款“荆公”。此方石刻现在是山谷流泉石刻里最著名的人文景观。
苏轼同样热爱天柱山。据说他四十岁时曾遇见一位在天柱山长期隐居的高人,两人饮酒畅叙三日,想到自己少年得志,官场沉浮,多年来颠沛流离,不禁吟诗一首:“年来四十发苍苍,始欲求方救憔悴。他年若访潜山居,慎勿逃人改名字。”后来他给一个叫李惟熙的友人写信时又说:“平生爱舒州风土,欲卜居为终老之计。”是的,大文豪也曾想来天柱山养老。苏东坡在山谷流泉也留有一幅墨宝:“先生仙去几经年,流水青山不改迁。拂拭悬崖观古字,尘心病眼两醒然。”是啊,能治愈世人尘心病眼的,从来都是有大美而不言的大自然。
苏门四学士之一、北宋的大书法家黄庭坚对山谷流泉更是爱到骨子里。据说,他就是因为这里才号“山谷道人”。黄庭坚虽是江西修水人,但外婆家在舒州,他的舅舅李公择也曾在此任职。北宋元丰三年(1080年),黄庭坚改官江西太和,从开封赴江西任职途中,经过舒州,来舅舅家拜访,两人同游天柱山。当时天气不佳,风雨中黄庭坚在此停留10天,很喜欢天柱山脚下的山谷流泉,便常在此读书赋诗,汲泉煮茶。他还留下一首《题山谷石牛洞》:“司命无心播物,祖师有记传衣。白云横而不度,高鸟倦而犹飞。”钟爱之情,溢于诗中。
如今,这400余幅穿越时空的诗文,琳琅满目地散落于山谷间,或镌于石上,或刻于崖壁,还有人将幽微体悟刻在洞穴中。那些不同时代的书法作品,或清雅,或遒劲,或肆意,与泠泠山泉,共奏出历史回音。山谷流泉文化园,这座“千古书法大艺廊”“天然历史档案馆”“天柱诗文大观园”,正期待着有缘人的再度邂逅。